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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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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50

他們一起坐飛機回去的,紅眼航班。機場人來人往,吞吐著巨大的客流量,她在進去的時候已經困的昏昏沈沈,連電話響了都不知道。

褚望秦輕叫了她兩聲,楚愛甜也沒有反應。等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後,褚望秦猶豫片刻,拿起電話替他接起。

“餵,阿姨……好。”

“誒?那個,手機主人呢?”

“她睡著了。”

褚望秦側頭看了看睡在身邊的人,空著的那只手忍不住輕柔地撥開了她額前擋著的碎發,無聲笑了笑。

“到哪都睡啊這孩子。”興許不是楚愛甜接的,關荷反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輕松起來,言語間也有些放松的意味:“她這孩子一直都是這樣,到哪都沒什麽警惕性,說睡就睡,還真是麻煩……”

那邊忽然停住了。

褚望秦無奈地想,不會是現在才聽出來吧?

還真是。

關荷怔楞了好半天,才有些磕絆地開口:“你,是小褚?”

褚望秦也下意識楞了一秒:“我是。”

這個稱謂還真是特別。

那邊聽著是倒抽了一口涼氣:“你們還在一起的嗎?”

一個‘是’字的事。褚望秦卻好久才回答。

看著小窗外恍惚的夜色和停著的飛機,他幾乎錯覺這是一個夢。

“對。伯母,”褚望秦深吸了一口氣:“我們還在一起。”

關荷好半天沒說出話來,最後直接掛了電話。

褚望秦看著手機,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能輕笑的出來。大概是因為難得遇見敢掛他電話的人吧。

楚愛甜在睡夢裏不舒服地哼了一聲,看著像是想轉身,但位子能完全放平就不錯了,怎麽可能兼顧寬度,所以她只能在座位裏煩躁地扭了扭身子。

“很困嗎?”

褚望秦垂眸落在她睡顏上,很沒出息地靠著看了很久,他連時間都沒記,只覺得這張臉,自己大概能看到飛機降落為止。

等真正起飛的時候,空姐來提醒他們暫時收起椅背,卻看到這兩人頭倚著肩相疊著睡熟了。

飛機進入平流層的時候,被硬叫起來懵逼中的楚愛甜恢覆了點清醒:“對了,你下飛機是不是直接去……唔……”

嘴裏感覺到一陣微涼的酸甜,她扭頭看了眼褚望秦,嚼了嚼,眼睛一亮:“草莓。”

“喜歡嗎?”褚望秦也挑了一個給自己嘗,“挺甜。”

楚愛甜邊張嘴吃東西邊抽空問道:“對了,我是想問你,要直接去醫院嗎。”

“嗯,先去看看哥那邊。”

褚望秦又笑了笑:“不過,他心理素質好的不得了。一個原因,這也是第四次了,某種程度上,也算久病成醫,不太慌。另一個是,他比上次心情好,看我終於接了苦力的棒子,估計卸了擔子比誰都輕松。”

“那叔叔也會去嗎?”

她拆了包杏仁,遞給褚望秦一顆,他沒接,指了指自己的嘴,楚愛甜瞪了他幾秒,還是妥協了,一顆給他塞進去。

褚望秦吃堅果類的食物很慢,慢悠悠地速度,也不急著回答,等喝了水才說話:“我很久沒見他了,也懶得去想。”

為什麽……楚愛甜腦子裏剛滑過這三個字,答案很快就自動浮上水面。

“淵哥的事?”

“嗯。”褚望秦側過頭把遮光板拉了下去,側臉透出他的不願多言。

掙紮著翻滾的心已經過了最開始焦慮的階段,在她不知道的時候,他已經把它們都克服了。

對吳子行來說,褚琿,包括褚家的人,只是資料和報紙上的名字,而且還是害他失去的罪魁禍首。

可那是他這十幾年來朝夕相處的人……家人。

褚望秦很難相信,僅僅是因為褚琿拜托自己在軍中的兄長‘去調查下這孩子’,一直對林淵看不慣的某個上級,會根據連指示都算不上的一句話,捏出那樣一個莫須有罪名安在他頭上。因為太聰明,因為太刺頭,因為遲遲逗留不肯走……為了救兩個線人嗎?呵,哄誰呢。更何況,人已經死了,一個懷疑,足以壓死人。

本來只是想查他親哥,查出了這個結果,褚琿覺得也沒有必要跟褚望秦再開口了,怕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給他。

總醫五樓的走廊裏,褚望秦靠在雪白的墻上,聽到這幾個字,忍不住笑了,眼裏卻浮上一層很重的悲哀。

“不好的影響……您是指什麽呢?通敵叛國嗎?”

褚琿坐在最右邊的長椅上,整條走廊只有他們兩個人,還有那亮著的‘手術中’的燈。

“當年我們是朋友。宋紹梵托付過我,兩個孩子,至少要救一個。我帶兩個回來沒問題,但是我找不到你哥啊。”褚琿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疲態,“或許是緣分,天意吧,我把你當兒子,到真的覺得你是我一點點拉扯起來的,中間也是要時間的。你真的是,太皮了你知道嗎?你總覺得因為你哥的,啊,我說的是望祺,他的病,我只是想培養個接班人,所以抗拒這件事,但不是的。我就是希望你能好一點。你暗中查你親哥的事,無論真假,他在部隊待了十年,中間的種種,旁人說不清。我不想讓你查出來覺得失望,但你也不說,我也沒什麽立場阻止。我真的沒想到,當年托你大伯先查,查出來這幺蛾子。不過林淵那個上峰……”

當年那個亂猜的長官早已革職,最近還突然不見了蹤影。

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幹的。

褚望秦在墻上磕了磕,抽了一根煙叼在唇邊,剛想拿打火機,又想起這是什麽地方,只能用食指中指把煙夾著,淡淡道:“我幹的。把人給林淵的一個朋友了,以前他們同個部隊的。”

“我猜也是。”褚琿輕嘆了一聲:“我知道你怪罪我。我無所謂,但是宋家當年的意外,真的不是我,他當年雖然是我對手,但也是我朋友,很好的朋友,我不會幹那種豬狗不如的事。”

褚望秦笑了,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竟然笑得出來:“不是,我們非得在我哥生死時速的時候說這個嗎。”

“只要我哥的事不是你就行了。”

褚望秦低頭,把香煙捏在手心裏,“你坐著休息一會兒吧,想回去也行,我出去一會兒。”

飲料機在樓梯角一上來的第一個拐彎處,他記得是這樣的。

但還沒有到投幣那一步,褚望秦就不爭氣地扶著機子一路蹲下了。

累。

太累了。

心就一顆,還得分兩邊給嗎。

他自己都覺得矯情逼真可怕,可就是他媽的……忍不住。

想休息,想拋開所有,躺在大地中央,閉上眼睛,什麽都不用管。

叮。

選項的燈被投幣聲弄得暫時滅了。

站在他身後的人摁了一個鍵,可口可樂那一欄。

楚愛甜挑著易拉罐環打開,遞給他,順便也蹲了下來,兩個人就跟守著自動販賣機的年獸一樣。

“你想怎麽解決?”

楚愛甜懶得繞彎子,單刀直入地問道,語氣很輕:“吳子行不會善罷甘休的,對不對?”

褚望秦看著紅色的罐身:“他想要什麽,你知道嗎?”

“如果我是他,”楚愛甜兩個手臂搭在膝蓋上,仔細思考了幾秒:“我想要我的人回來。回不來,我就找讓他回不來的人,打一頓。”

褚望秦喝了口可樂,瞥她一眼,說不清什麽心情:“怪不得你倆聊得來。”

楚愛甜伸手拍了拍他的背:“大哥,這樣都要吃醋顯得你怪小氣的。”

“我本來就小氣,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。”

褚望秦面無表情說完這句話,楚愛甜直接笑噴了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要笑。

“行行行。小氣鬼。”

最後三個字帶著連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寵溺,她轉頭看了會兒褚望秦,忽然伸手摟過他的肩,像個大姐大一樣:“會好的,這不是我安慰你。事情到了低谷的時候,你就想著再低一點吧,低到不能再低的時候,它總得往上走了。”

褚望秦過了好久,才道:“褚望祺這次要是好了,我希望他別把所有公事都推給我了,”只有楚愛甜聽見,他很輕地嘆了口氣:“我他媽快要被壓死了。他可趕快好起來吧。”

“他會的。”

“如果他好起來,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?”

“什麽?”

楚愛甜也不知道為什麽,莫名地就屏住了呼吸。

“把你房間裏路至忱的海報撕了。”

楚愛甜:“……”

她辯駁了一句:“新家你還沒去,你知道個毛線。”

“就你租的那房子?”褚望秦嗤笑了一聲:“你所有行李都不帶,也不會忘了他海報吧?等我哥出來了,一起回去,看看你貼了沒?”

楚愛甜語塞:“呵呵。”

倆人就這樣從飲料機蹲到了墻角,望著天花板天南海北的聊,和平時並無二致。

就像早知道結果一樣。

手術會成功,一切順遂,他們愛的人都平安。

* * *

褚望祺喝了一個月的的豬肝豬心豬骨頭湯,喝得他床也不想臥了,只想跳窗逃院。

據說都是楚愛甜的媽媽做的,他想拒絕……褚望秦威脅他說也要為弟弟的幸福考慮考慮。

真是新的一天,新的窒息。

望著又一碗豬肝湯,褚望祺嘆了口氣:“褚望秦,你不覺得你有點過分嗎。”

坐在病床前負責監督的人聳肩:“不覺得。”

“你至少幫忙喝一半吧?”

“不用。”褚望秦翹著二郎腿,皮笑肉不笑道:“托某人的福,我最近活得很充實,沒時間吃飯,經常去她家吃夜宵。你吃的我都已經吃過了。”

“我還有幾天就出院了好不好,”褚望祺無奈瞥了他一眼,“出去就回公司,行了吧。”

“得了得了,等你完全休養好吧,總得給我騰個休息的時間出來去辦下其他事吧。”

“嗯,行……哦對,你們倆的,”褚望祺是後來才聽說的,楚愛甜挑了個陽光明媚的中午若無其事地講完,他一口水差點沒嗆死:“結果,出來了嗎?”

褚望秦拉開椅子站起來,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:“你問過我幾遍,我說的什麽?”

“……那就當我想知道你到底準不準備開啟不|倫之戀,”褚望祺揉了揉太陽穴:“因為你親哥那事,爸都不敢勸你這事,但跟我你就別藏著掖著了。”

“不是。”

褚望秦丟下一句話,轉身就走。

“除了她以後會出現在戶口本上這層關系以外,我們沒關系。”

但是未來戶口本上的這位同志,已經放了他三天鴿子了,換言之,他們已經三天沒見面了。

楚愛甜沒時間。

為了找個人,她都沖回原來供稿的那間雜志社找總編了,結果對方說席越也是‘上頭推薦,突然回來又突然離開’。

席越的消失,就像他的出現一樣。

……莫名其妙地來,莫名其妙地走。

她終於跟吳子行交代了,說了席越認識林淵的事。

約在離她現在公司不遠處的茶館,那晚她和席越坐在這裏喝茶吃東西。

“反正就是這樣,你也見過一面,那次,你幫我搬家那次,”楚愛甜在空中比劃著,“席越還突然出現,說要幫我找工作的時候,你忘了?那張臉,你有沒有印象,在哪裏看過?”

吳子行點了一壺龍井,順著她的話仔細想了想:“沒有。”

他想得很快,答得也很實誠。如果不盯著細看,那握著壺把的手微抖只是個一閃即逝的動作。

楚愛甜長吐出一口氣,滿腹疑惑:“他到底怎麽認識淵哥的,你說要是部隊的人,你也不可能不認識啊。這麽大個活人,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。”

她嘀咕著:“想告訴他他說的是對的來著。”

“他應該會知道的。”

吳子行倒了一杯茶推過去:“你說的,他這麽了解你,還有……林淵的話,總會知道的。”

“是這樣嗎。”楚愛甜將信將疑,一看是茶杯,頓時皺眉了:“他家的咖啡比較好喝。”

吳子行:“這裏是茶館。”

楚愛甜:“好吧。上次席越就點的咖啡嘛。”

“對了,還要再問你個事。”楚愛甜敲了敲桌子:“褚望秦死都不跟我說,你們倆查出來林叔叔存的什麽私人財產了?”

“是存在瑞銀嗎?”

吳子行笑得很淡:“私人財產……什麽私人財產啊。”

唬人的東西,騙了那林家多少外戚。

看著楚愛甜離開的時候,吳子行招來服務員叫來了一杯咖啡,冰美式無糖無奶,抽掉吸管一飲而盡。

茶館裏點翻牌率最低的,是他的愛好。

席越是誰……吳子行心想,他怎麽會不知道呢。他比誰都清楚。

但,也僅限於此了。

楚愛甜回公司的時候,走路都有點S形,飄得慌。

明明吳子行說話沒有什麽修飾,甚至都沒有太多的語氣感情,總是平鋪直敘,冷感地好像和他沒任何關系。

之前和林家做鄰居,看不出來林叔叔溫和淡然底下竟然這麽,這麽……

楚愛甜實在找不到形容詞描繪自己覆雜的心情。

還投了保。為一個可能永遠都找不來的人,為收養的林淵。

她心緒覆雜地想事,眼神落到寫字樓外的銀灰色轎跑上好幾次,都沒有意識到那是誰。

當然,也有車主背對著她的原因。

這個時段正是一兩點,進進出出吃午飯的上班族非常多,頻頻回頭看那輛車的多是男性,瘋狂往車旁的人身上瞟的多是女性,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斷傳進她耳膜。

“我靠,那帥比是誰啊?從來沒見過啊。”

“神tm沒見過,你們娛樂部之前不是寫過他的稿嗎,上次還滿城風雨地登報求愛來著,褚家的小少爺?”

“對對,他怎麽跑我們這來了?不會是尋仇的吧?”

“……姐,尋仇也太晚了點吧?都過了個把月才反應過來嗎?反射弧也太長了吧!”

楚愛甜沒過耳地聽著,但下意識覺得不對,擡頭仔細看了看,被光線攏著的那人除了褚望秦還能是誰?

她在走過去打個招呼和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之間權衡了幾秒。

褚望秦卻像心有所感一樣,本來是面朝著大樓的旋轉門,此時忽然福至心靈地回了頭,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她。

他向楚愛甜招了招手,唇角微微一勾。

楚愛甜在許多好奇的目光底下,恨不得挖個地洞鉆進去。

她之前瞎謅的重名,這謊到現在還沒給戳破呢。一定要在今天嗎??

“走了楚楚,辦點事。”

褚望秦繞到駕駛座那一邊,朝她又揮了揮手:“來。”

楚愛甜深吸一口氣,大步走過去,步伐快得幾乎相當於正常人小跑的速度。

上車後,她系好安全帶立刻往下錯了錯身子,輕咳了咳:“餵,你能把車頂合上不。”

褚望秦本來都要發動了,聽她小聲說了句什麽,又俯身過去:“嗯?”

楚愛甜絕望地推開他的臉,感覺到一道道視線都快把她灼瞎了:“你,別廢話了,快走吧。”

飛馳在路上的車追著風跑,她開了一點窗戶,感覺到撲在臉上的涼風,因為穿得多,沒覺得有多冷,反而覺得舒服。

“聽說,那個保險箱裏裝著你的……”

“你這幾天那麽忙嗎……”

她遲疑後的問話,和褚望秦帶著些埋怨的聲音同時響起。

褚望秦安靜了兩秒:“你先說吧。”

他這麽一說,楚愛甜反而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。

褚望秦把頂蓬慢慢合起來,很輕地笑了笑:“保險箱的事吧?你問吳子行了?對,裏邊是我照片,和林淵一起的,九歲、十歲上下吧,記不太清了。還有當年……收養我前的留念。”

他一邊說著,把手機已經掏出來,隨便點了幾下,滑到相片裏遞給楚愛甜。

楚愛甜接過來,雙手拿著手機低頭看著,是小時候的他。年幼的褚望秦,單腿踩在臺階上,揚著眉頭,沈沈盯著攝像頭,黑眸裏滿是不耐,身旁站著的是青澀的林淵,比褚望秦高出一小截來,笑容滿面,沒心沒肺的樣子。

往後滑,像是很多年前的幼兒園內部……不對,是福利院,墻上那一句話寫得是‘珍視每個生命’,那些床也太小了,一看都是不滿一歲兩歲的孩子。

楚愛甜微微睜圓了眼,並不是因為照片裏躺在床上的孩子,是因為那張照片裏有清晰地兩個嬰兒床,還有編號。

“哪個,是你?”

楚愛甜準備去打印出來,把屬於他的那部分材裁下來貼床頭。

“呵,”褚望秦單手扶著方向盤,笑了出來:“說實話,我不知道。”

那就隨緣吧,剪左邊這個。

再往後,是張三人合……哦,準確說,是五人合影。

宋家夫婦,四歲的宋淵,和抱著的兩個孩子。

楚愛甜覺得頭有點暈:“這怎麽有兩個?”

褚望秦看著前面的紅綠燈,緩緩踩下剎車。

“因為另一個是女孩。但是兩年後有個朋友很想要孩子,宋紹梵就把那個孩子過繼走了。宋淵在這裏寫,” 褚望秦伸過右手,幫她把屏幕滑了一下,“這一頁日記,寫了他崩潰的心情。”

“不過,他後來慢慢也接受了。”褚望秦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緊了緊,“因為可以跟……妹妹見面了。”

楚愛甜失語了很久。

久到褚望秦停車停了很久,都是在等她緩過勁來。

窗外冬日的暖陽灑在窗上的光線,帶著動人心魄的溫暖。他坐在駕駛座上,靠在方向盤上看著她,看了好久,忽然默不作聲地扣過楚愛甜的後腦勺,吻住她的時候舌尖抵著牙齒掃過去,糾纏在一道。

這個漫長的吻結束的時候,楚愛甜眼角的濕意都自己飛了。

“切,”她咬牙切齒地,半哭半笑著,“什麽啊。是不是我們遇到這些事,只能消化半小時?因為要工作,要顧忌我們的家人,還要告訴他們,啊,我們挺好,別他媽擔心。你撒謊也沒關系,我知道是為了我,為了……”

褚望秦捧著她的臉,輕輕在她唇上親了親。

“是的。如果它存在的話,躲避不如面對,伸頭縮頭都是一刀。”

“我媽早就知道。”

楚愛甜還是沒繃不住,抹了抹眼淚:“她知道我們倆沒什麽關系,可不告訴我。她不告訴我。”

“那不全是阿姨的意思,她和叔叔是基於現實考慮,覺得我們……可能沒法長久。”

褚望秦話音剛落,楚愛甜哇地一聲就哭了。

他都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了。

“阿姨也不是,不是……”褚望秦無奈地嘆了口氣,把她摟在懷裏,“無所謂,你先哭完我再說吧。”

半小時後,褚望秦餵了兩次水,吃了兩塊鳳梨酥後,楚愛甜收勢:“我,嗯,差不……多了。”

“好。那你能看清,這是幾嗎?”褚望秦隨意比了個三。

“……”楚愛甜淚眼朦朧地瞪著他。

褚望秦被她逗笑,把一個薄本子拿出來遞給她:“看看,阿姨給我的。”

楚愛甜接過來,翻開的時候還有點迷瞪:“她給你我家戶口本幹……”

她猛然擡起頭來,看見男人靠近,垂眸輕笑,滿眼都是一個她:“因為我要結婚了啊。”

冬日的疾風裏,陽光竟然還能這樣耀眼。耀眼到讓楚愛甜覺得,無論未來還有多長,她都會記得當下的這一雙眼睛。

他們相愛。多好的詞。

多好啊……這世界。

有的事,當時突然襲擊看著很浪漫,民政局門口,四十分鐘,出來就都不是單身貴族了。

楚愛甜很快意識到,跳過了求婚、兩家會晤、前期準備,這張證簡直跟燙手山芋一樣。

當然,最重要的是……求婚,求婚呢??被土狗吃了吧?!

褚望秦在一個小時後,兩人隨便找了家火鍋店吃飯的時候,用兩塊新鮮的燙毛肚蘸料安撫了她:“我怕再出什麽變故,上次你跟我說分手的時候,我就想要求……婚來著。結果……”

結果她知道。

楚愛甜沒話說,低頭默默啃毛肚。

不過以他們倆這心大的個性,什麽狗血都接受了,也不差這一點不循規蹈矩的行為。

“求婚可以沒有,” 吃到一半,楚愛甜擡眸幽幽看他一眼,“戒指不能沒有吧。”

“有。”褚望秦驕傲地挑眉,砰一下扣開了易拉罐環。

楚愛甜出火鍋店的時候,轉著無名指上的銀色罐環,感慨道:“褚望秦,你應該感謝老天。”

褚望秦餘光掃見她一件毛衣加外套還是打了個哆嗦,上前兩步用大衣裹著她往前走:“遇到你嗎?”

“不是。給你了這張臉,”楚愛甜斜睨了他一眼,“不然你真的活不到現在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褚望秦點了點頭,在她耳垂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口,冷不丁道:“以後房間裏不能貼路家那傻逼的海報。”

“……再說吧……”

“再說什麽再說……”

褚望秦也很委屈。

兩個人吵著鬧著,不自覺地拐過了一條又一條街道,走到塊熟悉的區域。

是個公園。

那晚遇到他,坐秋千的公園。

楚愛甜想起什麽,從他懷裏掙出來:“噢,對了,後來每個月我欠你的那個,是我先轉給我爸,他轉給你你收到沒……”

“收到了,那我給你的,你收到沒?”

褚望秦不經意道。

“什麽?”

楚愛甜不明所以地跟著他往前走了幾步,忽然啞然。

他們登在一小塊陡坡上,距地面垂直四五米,下面就是公園裏最大的沙坑,直徑寬度都夠兩百個小孩翻滾。

此時是周五下午,本該熱熱鬧鬧的地方,沙灘卻被完全鋪平,像作畫一樣,被勾出了繁覆的花紋和圖案,裏面嵌著四個字,漢字。

嫁給我嗎。

楚愛甜看著這作品,忍不住就笑了:“真是,這工程真漂亮,你做的嗎?”

褚望秦搖了搖頭,誠實道:“我寫了那幾個字。”

這種求婚,也就沒有創意的土老帽喜歡了。

楚愛甜無奈地想,所以她才這麽喜歡吧。

領了證的求婚,好像挺奇怪的。

但如果是面前這個人,順序什麽的,大概也無所謂了。

她轉著手上的鉑金戒指,唇角欣慰地勾了勾。比起褚望秦以往的風格,可以說已經十分樸素了,內裏嵌刻著他們的首字母:C&C。

你不如直接刻個Chanel。

楚愛甜拽過他,踮腳便吻了上去。

沒有白日焰火,未來看上去也不是一帆風順,可……他們是同類。

同類多難遇啊。

不糾結於現在,昂頭往前,一腳踢開所有令自己不快樂的障礙,這樣的人是他們的愛人。

褚望秦覺得幸運,並且清楚地知道楚愛甜也是。

風漸漸吹模糊了刻著的印跡,但那又如何。

反正就這樣大步往前走吧,你看橋都堅固,隧道都光明。

--完--

☆、番外

番外

其實林淵不太願意做軍人。

為的是遂願,但這願不是他的。

林淵考進國防大學那一年,林父高興地連擺了三天席。

父親經商。

雖然是養父。他們在山下救起遍體鱗傷的他,送到了醫院,後又接回了家休養。

林家那時候家大業大,騰個房間和阿姨出來照顧他不是什麽難事。

他後來想想,奇怪的是他們竟然會做這件事。

一個陌生人,再怎麽樣都接近少年了,但凡存有二心,可能招致給林家夫婦多少麻煩,不言自明。

媽媽後來說,因為一見面就覺得面熟,憐愛心疼什麽的撇去不說,只有一種強烈的願望,就是自己要真像病床上剛起來那時候說的,失去父母,沒有家了,她想給一個。

“反正我們也沒有孩子。”

這是過了很多年,林淵也無法完全說自己理解了,的事情之一。

他只是很努力的,想要當好這個兒子。

林淵性格本來就好,原先當哥哥的時候,耐心又有威信。出事那天,正值一個宴會開場,他們偷偷逃出來是因為聽到宋家父母在開玩笑,說宋秦太皮了,要不把他送回去吧。

他弟聽到了,穿著一身小號的正裝,梳了個油頭,蹬蹬蹬蹬就跑過來找他了,直接哭成了狗。

他估計父母是開玩笑,可還是哄著宋秦說那哥哥帶你出去玩,逃到很遠的地方去,好不好?

初衷只是想溜出去玩一會兒,結果沒想到就是這一會兒出了事。

警察最後定案,說是後廚的一個女傭蓄意縱火,本來只是想報覆廚師,後來沒法撲滅,這才無法收場。

他和宋秦被人擄去也是事實,但是林淵那時拼勁全力帶著弟弟逃出來,沒想到還是弄丟了。

從山下滾下去的時候,他明明護著弟弟的,但一睜眼在醫院,已經沒有了。

而且不僅沒有了弟弟,分明是什麽都沒有了。

當林淵一當很久,久到快要超過他當宋淵的日子。

其實在最開始考學校的時候,他就知道這是一個近乎自殺的行為。

因為除了他自己,誰都不知道他的性向。

和吳子行……也是個意外。

如果延伸開來,林淵覺得他們之間那點從看不順眼到互攻的過程,可以寫出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的長度來。

世間的事就是很奇妙,說起來千回百轉的,趟過重重又重重後,最後卻又可以一錘定音的把它總結為一件事。

比如說他們之間,結果就是,

相愛。

每天爭取比對方早醒一屁股把對方踹下床,白天給他‘獎勵’加一組負重跑,林淵都能當這是為了表達愛意的獨特甜餅。

抖M無疑了。

吳子行曾經跟他說過,說淵哥。

林淵比他大三個月,經常壓著吳子行頭逼他叫自己爸爸,但吳子行寧死不屈,那是他第一次叫‘哥’。

也是他們第一次放假一起回城裏,嘿嘿嘿嘿嘿。

當時林淵正在攤子上滿嘴流油地啃骨肉相連,聞言一口差點沒嗆死自己:“淵啥?”

吳子行沒理他:“你之前問過我,我們以後會怎樣,對吧?我想了很久,現在可以回答你了。”

林淵差點沒激動地把攤子掀了,帶著兩串肉就想逃跑:“沒有沒有,我昨晚說的夢話,你別當真啊傻逼……”

是擔心的。怎麽會不擔心呢。

說是環境開放了一些,或許有些父母能接受,但這條路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的實力走。

但他們不一樣,他們不是做著自己小生意的個體戶,不是在學校裏早出晚歸的老師,林淵清楚,他們的職業決定了只要想繼續幹一天,就得死命地捂著這個秘密。

維持多久,哪邊的天平先塌,成了他惶惶不可終日的最大源頭。

“我喜歡我現在做的事,這你知道。”吳子行坐那沒動,又啟了瓶酒,“說著挺那什麽的,以前小學不是都寫作文嗎,要不科學家,要不警察醫生什麽的,保家衛國。再大一點,再說這個是不是就像個傻逼了?可我真是這麽想的,”

夜市很吵鬧,流動的霓虹燈和渺渺消失的煙霧裏,林淵看得清吳子行的眼睛。

看得很清楚,特別清楚。清楚得他心裏狠狠一酸。

“而且,這也是我能心無旁騖走得一條路。從穿上這身衣服開始,我就不屬於我自己了。”

吳子行不知道為什麽,突然有點緊張,他灌了一口冰啤酒,低頭說完了下一句話。

“我屬於我做的夢,我為它活。”

“可淵哥,你知道嗎,只要我想一想,” 吳子行擡頭看著他,笑了笑,“哪怕只想十秒,想到失去你的可能性,想到可能總有一天我要在我最愛的事,和人之間做出一個選擇,拋棄另一個,我覺得我就跟死了一樣。”

林淵是怎麽回答他來著?快忘了。

後來有一段時間,他沒日沒夜,不成人形,踩在生與死的邊緣線上,像是被丟進了一千米的深海,卻還要繼續往下沈,一直沈,身邊一個活物也沒有——其實是有的,想要把他救活的,醫護人員。

朦朦朧朧地,他想,醫生好幸福啊。

他們宣誓的時候,誓詞說無論至於何處,遇男或女,貴人及奴婢,我之唯一目的,為病家謀幸福,並檢點吾身,不做各種害人及惡劣行為,尤不做誘奸之事。凡我所見所聞,無論有無業務關系,我認為應守秘密者,我願保守秘密。倘使我嚴守上述誓言時,請求神祇讓我生命與醫術能得無上光榮,我茍違誓,天地鬼神共殛之。

他們在任何時候,不用考慮立場,不用掙紮,不用考慮潰敗或者勝利,不用壓抑著自己動惻隱之心,那就是他們為之存活的根本。

可是……

他也很幸福。

勉強活下來了,但是受了重傷,經過手術後,移植了一部分皮膚。一年後被另一個秘密王牌部隊收編,他們之前就跟他原來的部隊做過工作,但那時候他不願意走,原來部隊也不會放人。

做退居二線的工作,還可以時時用以往的記憶來犒勞自己。

後來有個任務從鋪線到收網,長達三年。在這個過程中,他的身體狀況也反反覆覆,因為部分皮膚移植的排斥反應,有時會陷入昏迷。頻繁的高燒,輸液,嘔吐,藥物。但是幸好,他還有一技傍身。在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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